顏家父子三人一走，宅子裏只剩下劉芒招待劉清軍等四人。三個婦人倒是隨處看看，偶爾像劉芒提幾個問題。倒是劉清軍像是這房子的主人似的，雙手背在身後，大搖大擺地在前頭走著。

“樓上是臥室。”劉芒見劉清軍站在樓梯口仰頭看向二樓，介紹道。

劉清軍也沒往上走去，畢竟在他的觀念裏臥室就是放床的地方而已，也沒什麽好看的。

“嘖，這麽大的房子。就他們父子三人住著，怪冷清的。”二姑嘆道。

劉芒倒是不反感二姑，她是個相對和善的人。只是在程柔與劉清軍離婚這件事上，她是幫著親兄弟的。屬三個姑姑中，小時候二姑小姑對她甚是照顧。

劉芒輕應了一聲，“習慣了就好，平時家裏都有陳媽打理。也沒覺得有多冷清。”

說道曹操曹操就到。

陳媽在外頭笑呵呵的聲音像是鈴音一般傳了過來，劉芒望去屋外，只見程柔與陳媽各自提著一只精致的盒子。

“媽。”劉芒快步奔了過去。

程柔倒是沒看見坐在客廳裏劉清軍幾人，被劉芒堵在門口，提高了那盒子笑道，“我和陳媽去取禮服了，你去換上，我瞧瞧。”見女兒對她使了使眼色，程柔這才看見客廳處一個穿著皺巴巴衣衫的男人，那背影她再熟悉不過了。滿面的笑意頓時散去，神情淡淡，護著女兒往裏頭走。

劉清軍對程柔來說簡直就是噩夢。酗酒，家暴，曾經讓她絕望到自飲農藥自殺。她的第一胎孩子就是這麽沒的，身子調養好了之後才懷了芒芒。在這重男輕女的家庭中，她好不容易有了個兒子，到最後還是葬身在了茫茫火海之中。之後的日子那真是像是活在煉獄之中，她不得不選擇離婚這條路。

她以為離婚就自由了。沒想到還不到兩年，等她有了積蓄。那些親朋又開始撮合二人覆婚，直到她省吃儉用下來的積蓄被劉清軍揮霍了，她那煉獄般的生活再次重演。每天的爭吵，隔天的家暴。就連劉芒都看不下去了，才鼓勵她這個已是四十歲的婦人再次離婚。沒想到清靜了十多年，這回又因為女兒的婚事與這酒鬼再次相遇。

程柔克制自己對那人的恐懼，貼著女兒往樓梯走去，還時不時不安地撫著女兒的手背。只要女兒在她身邊，她便什麽都不怕。

二姑朝程柔打了個招呼，程柔只是淡淡一笑，吩咐陳媽招呼她們，便提著兩個盒子往樓上走去。

不經意間，劉芒見著劉清軍那緊盯著她們母女的眸子，登時毛骨悚然。那樣的眼神她見過，每回劉清軍喝了酒，一語不發，像是隱藏恨意或是籌劃著怎麽找話題吵架時，他都是那一副雙眸微瞇緊盯的模樣。

“媽，你一會兒呆樓上就不要下來了。”劉芒輕聲說道。

程柔也正是這個意思，點頭答應。

經過中空走廊，還能清楚地聽見樓下大廳的談話。劉清軍身子微曲，雙手背在身後，沖陳媽擡頭吩咐，“有酒嗎，給我來一瓶。”

陳媽見著桌上那瓶珍藏的茅臺已成了空瓶，勸說道，“親家老爺，酒這東西還是少喝的好。等您這酒氣過了，再喝點……”

“讓你去拿就去拿，是舍不得那些酒嗎！”劉清軍呵出一口氣，周邊登時都是一股子的酒精氣味，見陳媽遲疑，他厲聲道，“信不信我讓你老板把你給開了。”

劉清軍自以為攀上了這麽個親家他也能飛黃騰達做老板，與顏建雄能平起平坐，萬事都有顏建雄罩著，再不濟還有嫁入豪門的女兒會幫他。

“爸！陳媽是家人。請不要這麽對她說話！”站在中空走廊處的劉芒挽著程柔的手看去下方，雖說叫他一聲爸，可那語氣卻是生硬的很。

為了一個傭人，女兒這麽對他說話，劉清軍雙眸微瞇凝眉註視著樓上這倆母女也沒再多說半個字。

大姑訕笑一聲，朝樓梯處走去，說道，“芒芒你也別生氣，你爸這是喝多了。酒癮又上來了。”兩個姑姑見大姑去了樓上，也紛紛跟了上去。

只是劉芒走得快，轉眼就消失在了走廊一處房間。

望著四通八達的走廊與通向三樓的樓梯，白發大姑登時不知去往何處。在走廊上大聲喚著芒芒的名字。

她扣著房門，見裏頭無人應答，便推門進入。也不知她們都幹了什麽，當劉芒打開房門只聽得陳媽上樓提醒的聲音。

“不好意思，這是我們少爺的房間。未經允許，任何人不得進入。”

“哦……哦……”

“破規矩還真多，不就是進去看看嘛，又不會少塊肉。”

見著三個姑姑被陳媽帶出來，劉芒站在臥室門口沖她們招呼著。這才帶她們進了自己的房間。

雖說劉芒的房間看著並不像顏宸北顏宸默二人的富麗堂皇，可普通住宅的大部分設施在這也是一應俱全，看著就像是個小套房。

三人得知這並不是她的婚房，而是普通客房時，皆是大吃一驚。衛生間，書櫥辦公桌每個角落都看了個遍。最後關了房門才坐在沙發上休息感慨。

“這禮服還喜歡嘛。”程柔幫女兒打理著禮服，並不去理睬那三個姑子。

“嗯。”劉芒在試衣鏡前轉了一圈。及地的白色蕾絲禮服，雙臂還被一層輕紗遮掩，劉芒咧著嘴對程柔淡笑道，“是不是仙氣十足。”

程柔見女兒對裙子滿意，她笑了聲。

“這是我為你準備的，看你喜歡我就放心了，”程柔欣慰地撫過雙臂間的輕紗，嘆氣說，“宸默本來為你準備了件法國手工制造的禮服，我非要堅持訂婚的禮服由我這個做媽的準備……媽媽的能力也就這麽點了，要是錢多，一定為你買件更好的。”

“夠了，媽。”眸中泛著隱隱淚意。這禮服劉芒在櫥窗裏見到過，標價對她們這種S市連套房子都沒有的母女來說著實不菲。平時老媽連件兩百塊錢的衣服都不舍得買，這回卻下了血本。劉芒倒是有些羞愧了。

二姑面帶笑意上前拉過劉芒轉了一圈，對著程柔道，“阿柔，這衣服不便宜吧。你可真舍得。”在鎮上，她也算是個富太太，雖說大字不識一個，可對吃穿物件了解的很。

程柔並不反感二姑子，也就和她聊上了。無意間說起價格，小姑驚呼嘖了一聲，“你可真是拿的出手。”

倒是思想陳腐的大姑一臉狐疑問道，“你哪來的那麽多錢。”

一個女人凈身出戶還要撫養女兒一直待在私立學校念書，要說有多少積蓄，她還真是不信。那白發大姑質疑道，“聽清軍說你離開的時候拿走他十多萬？”

“大姑！”劉芒對她最是反感，上了六十的人了，與劉清軍差了近二十歲，幾乎是將這弟弟當成了兒子來護著，在她的眼中劉清軍是最好的兄弟，兄弟說什麽就是什麽，“我爸若真有十多萬，在和我媽離婚前他會連我學費都付不出？”

面對劉芒的反駁，老婦人挺直了腰桿子像是要替劉清軍教訓女兒似的。

“芒芒，你大姑也是不了解。別生氣，”二姑勸說著，“你就要嫁人了，這火爆的脾氣啊還得改改。”

劉芒克制對那老婦人的厭惡，冷聲拒絕，“我不改！”

人善被人欺，這些人的嘴臉她可都是見過的。要是真變得柔弱，還指不定會被欺負成什麽樣呢。好不容易離開了T市，她說什麽都不會再與母親回到過去的那種生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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